stilabean

雖然分享過但忍不住再寫一次。

西醫是無可取代的科學，我也相信很多疾病非西醫來治療不可。但有時候太講究眼見為憑了。要有數據、要有影像。然而直到最近我還是會遇到持續不舒服、但一切檢查都正常而多去幾次醫院被罵回家的病人。有些後來求助中醫，問題倒是被改善了。

平心而論我現在喜歡中醫多一點。雖然也有很多讓人詬病的問題，醫師素質不齊、藥物農藥殘留、很少實證研究。但我很相信碰到好中醫真是健康的福氣。

我們的中醫鄰居非常低調，他年輕時本來是個藥商，但因為想調整自己的體質又有興趣潛心學醫十年(後來在對岸念到碩士)。但因為想繼續自己閒雲野鶴的生活，所以學成回來以後仍然當個小藥商，早上練太極、中午睡午覺，除了經手中藥只幫一些熟人看診。

以前我難免有西醫背景的自大，直到長期慢性支氣管炎，在醫學中心吃了一卡車的抗生素、化痰止咳套餐三週還是完全沒改善後(醫生說"發燒就來住院吧!")，無可奈何才試了中醫治療。

先去了這一帶很知名、人滿為患的中醫診所，醫師五分鐘內問診加把脈就讓我出來了。然後果然就像自己預料中的浪費金錢。直到後來死馬當活馬醫極度不甘願的被我媽拖去中醫鄰居家才讓我大開眼界。

經過非常冗長的問診(除了慢支的病史，連生活作息、排便習慣、生理期都問得超詳細)，第一次還"沒把脈"，根據詳細的問診和觀診，初步判斷：腸胃積滯、痰濕、肺虛但熱(其他我忘了)。給我開些調整腸胃的藥就讓我回家了。

這一試，往後成死忠(雖然必要時還是會接受西醫的檢查)，後來連止痛藥都壓不下來的生理痛或是前期症狀，經過他的調理真的好非常多。我很欣賞中醫用全面或宏觀的角度來看人體和病症。中醫叔叔名言："同病異醫(每個病人對於同樣疾病的反應有可能不同)或異病同醫，人體和疾病的關係是很複雜的。"

但他也很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專長與短處，譬如耳鳴的問題，他會直接說他不很了解，而且有效的藥材含重金屬傷身他也不用；此外，他也很對中醫學問的許多盲點或缺點非常坦然，例如農藥。菊花少用，他說"很多藥材的效果都可以取代，菊花的確比較會有農藥殘留的問題。他也笑著說"我很多問題中藥和中醫也無法改善，西醫還是好。"我非常欣賞他實實在在的謙虛，懂得越多的人往往越能看出自己的不足、才有納百川的肚量。

他很堅持自己處理藥材，幾乎每天都會看他在門口刷洗一堆沾滿泥土的藥材、曝曬然後再用適合的方式保存。寧可藥材賣相不好也不用一些加工(防腐、燻硫磺)的藥，譬如我以前看過的百合都很白淨然後吃起來粉粉的，看到他拿出發黃不好看的百合我還真驚訝。

此外，他不太喜歡科學中藥，我無法確定這個態度是否正確，但他的理由是因為科學中藥除了安全的優點外，有太多的限制，譬如濃度不夠、太制式化，臨床上運用受限。以他賣藥幾十年的經驗，有良好的管道還是可以拿到安全、品質也好的藥材。為了理想和興趣，他寧可辛苦一點做少量的藥、但踏實的過日子。

"臨床很重要，一切除了書上的學問，都要用心體會。"

"用藥如用兵。"他腕嘆現在太少中醫師願意好好學習藥材的學問了。我很天真的問"不是讀讀醫書就好？反正有現成的科學中藥。"

停頓了一下，他並不明說很多醫師都太依賴現成藥物，而是接下去講了一個植物性的藥材，課本上說藥效最好的部位在根部，但他自己臨床上使用後才發現這種藥材根部油脂最多，有些病人吃了身體的反應卻是負面的，不是經過自己處理哪裡會知道這味藥是從植物的哪個部分做成的呢？然後他又講了幾味複合藥，他說體質大不同，按照制式的比例來配並不一定適合每個人(但是科學中藥就是如此)。

每次看到我們的中醫鄰居冒著豔陽曬藥材、寒流來也凍著雙手清洗沾滿泥土的樹根，心裡又一陣佩服。問他可不可能收徒弟，他說他不排斥和同業互相切磋，也樂於分享知識，但他也笑著說"辛苦啊，得先把賺錢放一邊、受得了辛苦再說。"

隨著歲月流逝，很多珍貴的知識可能又會變成沒有傳人的家學而流失了。